面前六七岁左右的孩子,名叫陈元穆,是明达遗留在世唯一的血脉,性子怯懦而又纯善,可惜与生父聚少离多,也没能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陈明达。
而站在墙角的年轻妇人,左边脸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青斑,眉目间透着几分不耐,应当就是明达口中的续弦姜氏了。
明达曾说过,姜氏本分纯良,嫁与他受了不少委屈,若是自己有机会来到青阳镇,便为她寻一个好归宿。
但这些时日的相处,宴廷没从姜氏身上瞧见半点的纯良本分,她将满心的怨气尽数宣泄在陈家人身上,甚至还暗暗倒掉自己调养身体的药汤,一言一行甚至可以称得上恶毒,因此,宴廷看向姜绫的眼神中不免染上几分冷意。
他怕陈元穆忧心,摆手安抚,“无碍,我还没有虚弱到那种地步。”
听到这话,姜绫撇撇嘴,暗自腹诽:若陈明达的筋骨当真强健,就不会因为姜氏盗走药钱而丢掉性命,继而惹怒了京中的那位贵人。
可惜姜绫没看完那册话本子,根本不知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贵人究竟是何身份。
不过眼下瞧着陈明达的状态,应该不会突然暴毙,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探查陈明达究竟是否与世兄有关。
想到此,姜绫紧皱的秀眉渐渐松散开,心里悬着的大石也终于落到实处。
毕竟她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,自然清楚好好活着有多么难能可贵。
从陈元穆手中接过包袱,姜绫随手翻了翻,瞧见那截还不如尾指长的参须,哼笑道:“野山参是难得的稀罕物,你爹身子虚,还是留给他吧。”
宴廷活了这么多年,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妇人嫌弃身子虚,他既觉得荒谬,却又找不到词句反驳,苍白俊脸霎时间涨红如血。
为了缓解一二,他右手紧握成拳,抵在唇边,不住呛咳起来。
陈明达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军汉,真刀真枪与外敌搏杀过,伤势也颇为严重,要不是这些军士守住边关,平头百姓哪有安稳日子可过?
姜绫向来敬佩军人,也怕陈明达的伤口恶化,便没再多言,冲着陈元穆使了个眼色,小娃儿急忙搀着父亲的胳膊,让青年缓缓躺倒。
“爹,您好好歇着,元穆这就去熬药。”
瞥了眼四处漏风的窗扇,姜绫眼底划过一丝嫌弃,拿起桌上盛放猪油的粗瓷碗,往厨房的方向走去。
瞧见跟在身后的妇人,陈元穆有些忐忑,暗暗猜测姜氏怕不是反悔了,打算把参须夺走。
岂料姜绫看都不看他,径自推开木门,抬脚走到炉灶前,找出一只熬药用的陶罐,仔细洗刷干净,又用陶罐烧了壶水,之后才将碗里的猪油尽数倒进里面。
“娘,您要用猪油做吃食吗?”陈元穆面露疑惑。
姜绫摇摇头,语气温和的解释道:“我打算用猪油熬些擦脸的润肤露,涂起来没有那么黏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