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川不比唐诺,随心所欲地长大,他自小便被父母教导,规矩做人,诚心待人,万事要考虑周全。
但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,是认为全世界都比不上所爱之人的一个笑脸的年纪,什么同窗情谊,什么礼貌规矩,在唐诺的粲然一笑中,是都不值一提的东西,江川翻了翻那三张请柬,索性一道丢到了垃圾桶中:“都不通知了,麻烦。”
宴席上,唐老爷子留出来的那两桌,只坐着江川和唐诺两人。
两人倒也是不客气,对着一桌美食大快朵颐,唐老爷子出手阔绰,酒水都是高档茅台,江川原本不许唐诺喝,可拗不过她,只好拿出一个陶瓷酒杯,陪着她一起喝。
江川哪里有什么酒量,一杯白酒下了肚,便已觉得有些晕,转过脸看向唐诺时,她的脸上也已经有了红晕。
唐老爷子在那边喊着唐诺和江川的名字,示意两人过去谢一谢前来捧场的亲戚朋友,唐诺当然不乐意,冲江川挤了挤眼睛,拉着他的手臂便跑了出去。
夏日午后的阳光还很炙热,两个人慢悠悠地在街道上晃来晃去,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晃进了公园里,找一块荫凉的地方,唐诺盘腿坐下。
她就安静地坐着,出神地盯着面前安静的湖泊,江川站在她的身后,或许是酒精作用,或许是烈日炙烤,他只觉得一股热烈的情感在胸口涌动着,让他的目光落在唐诺的身上时,感觉到微微的眩晕。
脑海中闪过的,是前几日她清脆的声音——“除了江川,我哪有朋友?”“有你不就够了吗?”
再闪过的,是天旋地转的场景和片段:
——初中时期,唐诺窝在他家客厅:“喂,江川,我们来比赛背诗,背《长恨歌》。”江川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,唐诺已经独自背诵起来,江川开始还能跟上几句,后来索性坐在一旁听她背。“……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,天长地久有时尽,此恨绵绵无绝期。”她眉毛一挑,狡黠一笑,“我赢了。”
——她没有同性好友,也没有妈妈在身边陪伴,初潮的时候,整个人吓得不行,躺在床上给江川打电话,喊江川到自己家,拉着他的衣袖泪眼婆娑:“江川,我估计是得了绝症……我要是死了,书架上《英汉词典》后面有一个盒子,里面存下来的钱都给你……”
——高二那个暑假去杭州玩,在杭州玩到最后一天,他身上剩下八百块钱,想买件礼物给她带回去,想起有天自己练字的时候,她也说过想学毛笔字,为了鼓励她,便决定在西冷印社刻一个她名字的章带回去。印社里有各种各样的石头,一眼就看中的那个,价格不太便宜,老板当时劝说他买另外一个便宜一些的,然而他却连“唐诺”这两个字刻在不好看的石头上都不愿意。八百块刻了印章之后还剩下八十,逛普陀寺时给自己家人捐了四十,给唐诺一家捐献了四十。最后他还是向别人借了钱回去,回去之后把印章拿给唐诺,她高兴极了,拿着那个印章有模有样地练了三天毛笔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