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时候，宁亦满身酒气，但也没醉，走起路来，稳如磐石。
皎洁的月光洒在漆黑的乡镇大道上。
大道两边都是朴实又古老的庭院建筑，相隔几米就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亮着路况。
这座老镇不是旅游景点，也没有繁华商铺，晚上就显得特别静谧。
清明节的夜晚，风有些冷，初柒缩了缩肩膀，双手兜入衣服的袋子里。
她踩着宁亦的影子，一步一步跟着。
宁亦放慢脚步，她走得更慢，似乎只想踩着他的影子走路。
初柒记得，小时候的宁亦很怕黑，也很怕狗。
可他后妈偏偏给宁亦安排在一个黑暗潮湿的楼阁里睡，还在家里养了好几条大狗。
那些大狗最喜欢跑上宁亦的房间里嬉闹啃咬，他的房间就没有一床好被子，衣服鞋子经常被大狗啃咬得稀烂。
那时候的初柒也住隔壁楼阁，一到晚上，她就拿着手电筒，从楼阁的小窗户慢慢爬出来，穿过围墙，爬进宁亦的房间里。
宁亦被大狗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，抱着那张被狗啃咬得稀烂的棉被，双目空洞，脸色发白，满头大汗。
初柒也怕宁家的几只大狗，但因为熟悉了，狗子不会咬人，初柒会用手电筒把它们打跑，然后来到宁亦身边坐着，轻轻地牵起他冰冷的手，安慰：“哥哥别怕，小柒在这里呢。下次它们再来，你就在小窗户里学猫叫，我就过来打走它们。”
楼阁的灯光很暗，还没初柒手中的电筒亮。
初柒关了灯，用电筒照着墙壁，在电筒的光流之间，做一些手指动作，在墙壁上映出动物的模样来逗宁亦开心。
宁亦的语言天赋很差，六岁才学会说话，但他的记忆力和想象力超强。
她简单做出一两个动物的影子，宁亦就超强发挥，靠着想象力，做出几十种动物的模样，而且非常灵动。
“哥哥，你好棒。”初柒会毫不吝啬地夸赞他，然后竖起大拇指按在他脑门上，“给你盖个棒棒的章。”
宁亦从来都不会笑，但跟初柒在一起，他会学着初柒的笑容，微微勾起嘴角，因为他觉得这样很好看，像她。
他们都没有玩具，没有消遣的娱乐，没有电视电脑，更没有手机，初柒还有个手电筒，所以玩影子成了他们之间最有趣的游戏。
宁亦七岁那年，后妈把他虐打得进了医院。
而宁亦已经跟着初柒学了一年的语言，基本语言都掌握，当时他选择了报警。
然而，他后妈只是被警察关起来教育一番，很快就被他爸赎回家了。
经过这件事，宁奶奶从偏僻的老家过来照顾宁亦，他才从楼阁搬下来，有了今天这间像样一点的房间。
但是，玩影子一直都是他们童年里最喜欢的游戏。
微风轻抚初柒的脸颊，她脚下的影子定住了。
她踩了几步，后知后觉地发现影子不动，缓缓抬头，宁亦深邃好看的双眸在夜里显得迷离恍惚。
“小柒。”宁亦嗓音清幽缥缈，温柔得像一阵风。
“嗯？”初柒从喉咙抿出一个音，盈盈润润的杏眸望着他。
“这条道，我们曾经走过无数次。”
初柒点点头，回头看了看，露出一抹浅笑，“我们一起上学放学的路，我记得你八岁才开始上学，跟我同班读一年级。”
只可惜，他们只做了一年的同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