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
“出院的手续可能一个人办有点繁琐,你到时会请你那个陪诊师老乡帮忙吗?”余傅瑾沉默了两秒,又侧过脸来问她。
樊星星没想到一向不提“治病”之外琐事的余傅瑾主动会问起她的私事,微微一愣:“……啊?不会。”
“那你一个人办?”余傅瑾停下脚步。
“也还好,我行动挺自如的。”樊星星伸展了一下手臂,向他证明。
“这倒是,不然今天也不会……”说了一半,他突然话锋一转,“那个陪诊师,他不太诚实。”
“嗯?”樊星星有点没听懂。
“那天在病房,他说他只是你的老乡,还说他对我履历的了解是从挂号时听人说的。但事实上是,他和你是老乡关系之前,首先是你的陪诊师。那天在急诊,我亲眼看见是他跟着担架床送你进来的。后来在分诊台,站在你轮椅后面的人,也是他。包括后面在诊室送完挂号单,不负责任溜号的人,也还是他。我听得出来。”
说着,他神情严肃地看着一脸懵的樊星星,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谎话,明明他可以大大方方如实自我介绍的。看他驾轻就熟的样子,很难不让人怀疑,他这个人就是习惯性不太诚实。之后和他来往时,你最好小心点。”
“……”樊星星总算想起,为什么那天在王爽病床前,他对自己欲言又止。
原来,他早就对陈城这点不吐不快了。
但樊星星尽管有一肚子话,也不能开口替陈城辩解什么。
毕竟,他的不诚实,有情可原,且与自己有关。
他当时只不过想替自己这个穷光蛋老乡留条后路“逃费”来着。
从道德和法律上讲,当然有毛病。
但从生存法则上来说,他也是被生活捶打出来的惯性使然罢了。
然而这点,是从出生起便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余傅瑾,永远无法理解的。
要不然怎么会有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”这句话?
对穷途末路的人来说,如何留条命先“活”下去,永远比如何体面优雅高尚地“生活”下去,更要竭尽全力。
这个冰冷的事实,意外地冲淡了诡异梦境带给自己的冲击,樊星星整个后半夜都睡得并不好,意识跟着杂乱的感慨浮浮沉沉,比熬了个大夜还累。
早班查房宣布她可以出院的是另一个医生。直到在唐恬的帮忙下把所有手续办完,她都没再见到余傅瑾的影子。
樊星星这才明白,为什么昨晚他一反常态,闲话说了那么多。
原来那番谈话,在他看来,已经是口头出院医嘱了。
“一定要按时来复查,”唐恬指着出院小结上的日期对她反复强调,“你这个手术,复查很重要。余医生特意让我交代你的。话说你应该不会一出院,就回外地吧?”
“不会。”虽然不知道出了医院门往左走还是往右走,但她保证至少不会往回走。